与大法官唐德华的结缘,源于唐老他的一次深入福建基层法院调研。
那是1993年的深秋时节,也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五个年头,当年的我还是个小伙子,是宁德市蕉城区法院飞鸾法庭负责人,法庭管辖飞鸾和三都两个镇的民商事和简单的刑事案件。虽然镇都不大,但所处的三都澳却是世界著名的天然良港(孙中山先生所著的《治国方略》中记载),郭沫若先生诗称“良港三都举世无,港阔水深似天湖”。这里与台湾仅是一水之隔,听三都渔村的老渔民说,驾驶快艇从三都出发到达台湾,仅仅是燃几桶汽油的功夫,因此宁德三都澳也是大陆对台关系的前沿。
当时唐老是最高法院副院长,是一名大法官,也是著名法学家、教授。他亲自审理涉台民事个案,关注海峡两岸同胞遗留的法律问题,注重在审案中查找历史原因,他到福建宁德来调研指导也就是自然的事了。因此我也有幸结识了这位德高望重、学富五车的长者,并与他结下了长达几十年的深厚情谊。
记得调研往三都海岛的途中,当时乘坐的是大木船,唐老坐在船沿中间,脸上始终带着微笑,和蔼可亲。看到敬重的大法官,年轻的我,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京城来的大领导,自然有点腼腆与紧张,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,挥手轻声地招呼我说:“小巫,坐这儿,我们聊聊”,我挨着他坐下,他微笑着,满目慈祥,问长问短,问法庭一年受理多少案件、案件难不难、法庭有多少人、工资有多少、工资够不够花,父母亲在做什么工作、家乡在哪儿等等。我一一回答,并称自己学的也是法学专业,主要方向是民商事,并且看过不少唐老编写的书籍等等,他表示赞许。当他得知我刚满23周岁就任审判员、副庭长时,他高兴地说:“你大概是全国最年轻人民法庭负责人了!前途无量啊!”,当天,他到宁德中院召开院班子领导座谈会时,在会上还表扬了我。受到最高法院领导的表扬,我自然挺自豪的。难能可贵的是,唐老回京不久,给我寄来了他编写的《唐德华文集》,扉页上有他的亲笔字:赠巫东同志。
得到大法官的鼓励,我更加努力地学习与工作,用一个月时间详细阅读了他的文集,随后做了上万字的学习笔记。从此我关注唐老等身的民商事方面的论著,如他编写的《民法教程》《民法通则讲座》《新经济合同法释义》《担保法理论与实务》等等,内容涉及民诉法、物权理论、侵权、人身及精神损害赔偿、商标法、农业承包合同、劳动争议、海峡两岸民事法律等等,都在我阅读之列。我在尽心尽力办好案件的同时,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学新法条、司法解释、学法律论著,同时也写些调研、宣传文章,写点杂文和散文,也学习书法,至95年我虽身在乡镇法庭,但已是当地小有名气“小记”,是《中国法制报》(后改为《法制日报》)等各大报纸的通讯员了。许多单位曾伸出橄榄枝,但我谢绝了,因为我的所学、兴趣和从事的法学专业工作是一致的,我热爱法庭工作和习惯乡镇有一帮吵吵嚷嚷的年轻伙伴们,飞鸾法庭我一呆就是8年。
我调到院本部工作后,还时常关注大法官唐老的消息,如他接受记者采访、去哪儿讲课、参与了法学界的什么活动等。阅读他编写的书和他在《人民司法》《法治论丛》《领导文萃》等杂志上刊登的文章,也偶尔与唐老通信。
2001年春季的一天,我正在电脑前写文书,院长带着一位客人出现在我的办公室,说:“巫东,看看谁来了!”,我抬头,哇!是唐老!老朋友见面格外亲切,与唐老聊了好一会,聊工作聊学习聊生活,又再次得到唐老的鼓励,心里甜滋滋的。
后来唐老退休前后来宁德调研了几次,几乎每次都叫上我,碰巧我不在时,他也会与身边的工作人员提起我,与我通话。令人敬重的民商事法律界的泰斗唐老真的一点“官架子”也没有,还是那样平易近人啊!多年以来,唐老的谦和近人的态度和涵养对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这不正是我们基层法院做群众工作中与群众、与当事人沟通交流所需要的吗?
去年春季,我到国家法官学院学习培训。课余时间,我去了唐老的住处,拜访了大法官老朋友。唐老家里翰墨飘香,各类藏书摆满书架。唐老虽然年过80,但精神矍烁,眼神里尽显智慧的光芒,他还是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导师,还参与了《民法总则》的起草,还练书法·····得知我的书法作品,参加全国展并被中国行为法学会举办的活动收入作品集,他连连点头称赞:“不错不错!”。谈笑间,我们都感慨光阴荏苒,感慨改革开放以来国家日新月异。“小巫,你也50啰!马上可以拿天平奖啦”站在他面前的当年的小伙子如今也已“知天命”,分别时唐老送我《唐德华文集(续)》作纪念……
我与大法官唐老结缘交往了20多年,这些年也正是中国法院飞速发展的时期。作为一名基层法院法官,我有幸结识了为我国审判和法学事业作出毕生贡献的唐老,在大法官唐老的身上,我感受到了老前辈对审判事业的挚爱与忠诚,正是许许多多像唐老这样的大家风范,激励着千千万万的年轻人,也正是他们恪尽职守,无私奉献的精神代代相传,才谱写出现代法院辉煌壮丽的篇章。